文、圖 / 陳怡秀
披著連帽浴巾,坐在大草地上,只有眼前那巨大的舞台在閃亮,在拍子與拍子的斷點之間,燈光突然全滅,一秒、兩秒、三秒,和身旁幾萬人在黑暗一起等待,安靜著只剩鼻息的等待,四秒、五秒、六秒,舞台上的雷射瞬間迸發,越過頭頂,朝遠遠的遠方光速推進,仰起頭,透著薄薄的綠色光幕,星星在閃爍,原來,在日本也看得到極光。
這是我在2014年8月3日參加日本音樂祭《Rock in
Japan Festival 2014》看見的景致,那時,我被樂團サカナクション(魚韻)迷幻炫目的演出,包裹得泫然欲泣。
到日本生活,最大的嗜好莫過於觀賞Live表演,而能夠參戰大型戶外音樂祭,更等於是進入一場難得可貴的全天候盛宴,戴上手環,取代單調的紙本票券,舉起手,就獲得夢幻樂園的入場資格,跳脫漫長、乏味、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。
日本搖滾音樂祭的歷史得從何說起?將時鐘撥回到1960年代後期,當時美國Monterey Pop Festival、Woodstock Music and
Art Festival等戶外大型搖滾音樂祭陸續冒出頭,打著愛與和平的宗旨,帶著烏托邦的浪漫色彩,也蔓延到了日本,在那個學運四起的年代。
音樂祭起了又落
1969年9月28日,「日本搖滾音樂祭」(日本ロック・フェスティバル)於東京厚生年金會館演奏廳舉行,是日本流行音樂史上第一回搖滾音樂祭,聚集了約2400名觀眾,隔年1月舉辦第二屆,活動時程擴增為兩天,同年5月再拉長為6天日程,分別在東京サンケイ演奏廳、日比谷野外音樂堂、橫濱公園野外音楽堂和大阪厚生年金演奏廳舉行。
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,「日本搖滾音樂祭」疾速狂飆連辦三屆,漸漸擴大日程、場次、場地,從關東前進關西,從室內跳到戶外,並立志創立起日本版的Woodstock,且積極洽商海外團體歌手演出──卻嘎然而止。
京都大學人類環境學研究所修士野島那津子於《メディアによる文化的公共圏の再編成― 戦後における音楽祭の日米比較を中心に ―》一文中指出,演奏時的鬥毆事件、會場中迷幻藥的流竄、以及「白看」不給錢的音樂祭聽眾等種種問題,搖滾音樂祭原先的慶典性被暴力性腐蝕,加上1980年代的泡沫經濟,大型贊助者的倒台,不成氣候的力道無力回天,音樂祭在日本沉寂一陣。
但音樂不死,搖滾不死,音樂祭帶著藝術性、政治性與社會性各個面向的訊息,觀眾對於搖滾的音樂性格有著共感與理解,並且充分享受表演帶來的娛樂性與愉悅感,而在疏離的現代社會中,獨行俠(無論享受孤獨與否)的生活之餘,體驗在空間上與心境上的一體感,依舊是必須的養分。
當年問題發生之後,音樂人、樂評家以及觀眾本身,透過雜誌、媒體不斷討論何謂「正しい聴衆(正確的觀眾)」,企圖找出準則──包括對於音樂的知識、與演奏者的關係(雖然這個動作與搖滾反權威的意念有點衝突,卻很符合日本人的個性),加上歐美地區戶外搖滾音樂祭的風潮,仍無法抑止地吹拂神州,1997年開始舉辦的「Fuji Rock Festival」,再度翻開新的搖滾音樂祭篇章,與隨後的「Rock in Japan Festival」以及「Summer Sonic」堪稱目前日本最重要的三大搖滾音樂祭。
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,「日本搖滾音樂祭」疾速狂飆連辦三屆,漸漸擴大日程、場次、場地,從關東前進關西,從室內跳到戶外,並立志創立起日本版的Woodstock,且積極洽商海外團體歌手演出──卻嘎然而止。
京都大學人類環境學研究所修士野島那津子於《メディアによる文化的公共圏の再編成― 戦後における音楽祭の日米比較を中心に ―》一文中指出,演奏時的鬥毆事件、會場中迷幻藥的流竄、以及「白看」不給錢的音樂祭聽眾等種種問題,搖滾音樂祭原先的慶典性被暴力性腐蝕,加上1980年代的泡沫經濟,大型贊助者的倒台,不成氣候的力道無力回天,音樂祭在日本沉寂一陣。
但音樂不死,搖滾不死,音樂祭帶著藝術性、政治性與社會性各個面向的訊息,觀眾對於搖滾的音樂性格有著共感與理解,並且充分享受表演帶來的娛樂性與愉悅感,而在疏離的現代社會中,獨行俠(無論享受孤獨與否)的生活之餘,體驗在空間上與心境上的一體感,依舊是必須的養分。
當年問題發生之後,音樂人、樂評家以及觀眾本身,透過雜誌、媒體不斷討論何謂「正しい聴衆(正確的觀眾)」,企圖找出準則──包括對於音樂的知識、與演奏者的關係(雖然這個動作與搖滾反權威的意念有點衝突,卻很符合日本人的個性),加上歐美地區戶外搖滾音樂祭的風潮,仍無法抑止地吹拂神州,1997年開始舉辦的「Fuji Rock Festival」,再度翻開新的搖滾音樂祭篇章,與隨後的「Rock in Japan Festival」以及「Summer Sonic」堪稱目前日本最重要的三大搖滾音樂祭。
再一次搖滾日本
於1997年開始舉辦的Fuji Rock Festival,堪稱時下日本音樂祭之最,會場座落於充滿大自然氣息的新潟縣苗場滑雪場,為期3天(1997、1998年為兩天)的活動,超過200組國內外表演團體,觀眾約10萬人上下。但我並未參加,故僅分享同樣具「鄉村」因素的Rock in Japan Festival
與都市型音樂祭Summer Sonic的觀看經驗。
Rock in Japan Festival毎年8月上旬於茨城縣國營常陸海濱公園舉行,2000年開始舉辦,第一屆演出2天,第二屆以後為期3天,去年15周年延長至4天,今年也延續分開兩周六、日舉辦的模式。國營常陸海濱公園占地190公頃(相當於190座標準足球場),鄰近太平洋,園內有大面積的花田與砂丘,這座比鄰海洋的花之樂園,在音樂祭時畫分為Grass Area和Lake Area,其中又包含了Wing Stage、Lake Stage、Sound of Forest、Park Stage、Buzz Stage與Grass Stage等舞台。場地的寬闊與風格的差異,讓舞台氛圍更容易被切割。Lake Stage彷彿古羅馬式的圓形戶外劇場,伴隨高橋優高昂的歌聲,紅色的旗幟隨風飄揚;聽畢,轉戰Sound of Forest,享受舞台那方傳來如同森林浴一般的治癒系嗓音;又或者到Buzz
Stage,半開放的空間,由黑幕所圈出的一塊地盤,小有名氣獨具風格的獨立樂團瘋狂唱跳,彷彿到了the Wall;通過一整片的露營帳篷,你很容易就可以來到Grass Stage的領地,那片廣闊的草原,只有台風穩健的實力大團才能駕馭,架高的舞台,你得仰視台上的偶像,彷彿臣民,卻又甘之如飴。
場景的選擇是自由的,時間的分配也是。你可以選擇手持入場時發的節目時間表,也可以延續日常生活中的科技化,打開手機下載Rock in Japan Festival官方推出的app,點選想聽的團建立專屬自己的時刻表,在追場之間,彷彿跑大地遊戲,但沒有闖關時的困擾,只有通關的喜悅,不只靠想像逃脫日常的煩躁,而是配合真正的步行動作,親身「走」進魔幻寫實的敘事裡──你擁有絕對的自主性,你就是自己的編劇,這份自由不可或缺亦不可剝奪。
夏日東京之戀
把焦點拉回首都圈,Summer Sonic吸收英國Reading and Leeds Festival的經驗,作為大規模的都市型音樂祭,廣邀國內外樂團,於2000年開始,每年八月的其中一個周末,分別在千葉縣(可粗略稱為是東京首都圈內)和大阪舉行,兩天內兩地演出陣容互換。舞台分為Marine Stage、Mountain Stage、Sonic Stage、Rainbow Stage、Beach Stage、Garden Stage、Island Stage~Asian Calling、Red Bull,以及第一日午夜限定的Midnight Sonic。
場景的轉換與營造,依舊是音樂祭重要的因素之一。用音樂當作轉場,如Island Stage~Asian Calling的舞台,可以聽到來自台灣、韓國、中國、馬來西亞等亞洲國家的樂團演出,汲取到異國風情;以實質場地做為區別,Summer Sonic會場包含了國際展覽中心、千葉海洋球場、面接東京灣的幕張海濱公園,室內、戶外不僅氣氛不同,也在炎炎夏日中,給予喘息、納涼的空間,似乎很符合都會人的氣質,妝容完美地在冷氣房中舒適紓展搖滾熱情。
非日常的魔幻感,可以讓感官變得綺麗,但住行吃喝拉撒的基本需求,還是得回到便利現代生活。中央廣播電台的記者於2012年參與Summer Sonic後撰寫的報告中提到,主辦單位不只對演出者的挑選、SOP流程的掌握,連現場飲食攤位都得經競標、提出企劃案,符合標準後才能獲准進駐。這也是為何,Summer Sonic的飲食總是為追逐音樂祭的樂迷稱道,美味程度有餘,還能好好地坐在冷氣房裡倚著桌椅享用美食,舞台上還會有搞笑藝人輪番上陣,感官時時刻刻都獲得滿足,以一種奢侈的姿態。
以千葉場為例,從東京車站搭乘JR京葉線的快速列車,只要半小時就能抵達會場「海濱幕張」,交通相當便利。Rock in Japan Festival也與旅行業者合作,在官網販售巴士套裝行程,刷了卡繳了費,就可以把自己丟上車,即使最近的JR車站離會場得步行45分鐘,亦完全毋須煩惱。不過音樂祭大多還是會設置帳篷區,這也延續了音樂祭似乎就得「露營」的印象,整套儀式,營造出一種不同磁場、甚至不同次元的空間,我們遁身其中,暫時擺脫上周的煩躁,忘卻下周又將回歸現實,專注於眼前視聽的夏日狂歡,和音樂談一場短暫而燦爛的夏日之戀。
參加Summer Sonic時,Marine Stage外頭站著一位阿嬤。她的頭髮染成耀眼的金色,穿著緊身的黑色T恤配上黑色緊身褲,轉過身,她的背上大大寫著「QUEEN」,原來是老團的粉絲啊,我揣想著,在她花樣年華時,也曾如此帶著閃閃發亮的眼神,凝望過4、50年前搖滾音樂祭的先驅們嗎?而4、50年以後,我也會如此灼熱地凝視台上的明星、張揚自己的愛戀嗎?
我相信那時的音樂,會依舊美好。
曾任影音記者、文字記者,現滯留日本。
立志以浪漫不失務實,
隨意不失細緻的方式,
用相機、用文字書寫每個閃亮亮的旅行片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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