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零貳」用台語發音,就是「抗議」的意思。2008年因陳雲林來台而掀起的野草莓學運,從自由廣場蔓延至全台,陸續由各地學生發起串連遊行,台南也不例外。因著學運的落幕,台南野草莓為了重新統整召集而來的青年力量,由成大創立「零貳社」;雖然相較於台大、輔大、東海等幾個極具老招牌的異議性社團,成大的零貳社顯然是個相對不具傳統的年輕社團,但2008年至今,其行動能量和在地實踐,皆有其難以忽略的特殊位置。
草創時期
零貳社現任社長─工業設計系四年級的以箴,在高三那年,因每日上學都會經過高雄野草莓的靜坐現場,而開始了解學生運動的訴求,進而在自己的部落格上製作懶人包,希望能夠讓野草莓學運的議題更被理解。雖然這個作法再當時引起許多同儕的質疑,但「印象很深刻,在發布貼文的前一刻,我很緊張;才發覺原來要讓自己的立場袒露在公共場域上,需要跨越出去的勇氣。」
進入成大後,「我一直注意到每年十一、十二月時,學校內都出現一張神祕的海報,宣傳野草莓的週年紀念會。」後來,透過上課認識了零貳社當時的主要幹部飛帆、芷菱,而開始慢慢投入社內的活動。
醫學三的江翰雖然高中念的是第三類組,但在選填大學志願時,卻刻意排除以醫療體系為主的醫藥大學,而選擇綜合型大學,即是期望自己能夠透過不同領域的接觸,更加理解自己身處的社會。大一下時,正逢零貳社從地下社團轉為試辦型社團,江翰因而認識了飛帆、芷菱、玠瑋幾位創社元老。正處試辦階段的零貳社,因為社員並不多,所以機動性也相對較強。「記得有一次,馬英九來台南大學演講,林飛帆就邀了兩三個社員到現場拉布條,要求馬英九針對野草莓運動的後續發展發表看法。」江翰回憶道。
相繼加入零貳社的以箴與江翰,皆透過社團相關活動的分工,進而磨練了企劃社課、帶領討論、執行活動的能力;例如:鄭南榕紀念晚會、原住民議題系列講座、甚至是與中山社會所、中正、成大的學長姐聯合舉辦「潮南音樂節」。
「儘管在各類活動中我們的行政、執行能力都已經很熟練,但是,面對『組織工作』,我才發現我的經驗是很缺乏的。」當時剛接任社長一職的以箴如此說道。「但,也是我當上社長的兩個禮拜後,我們衝了蔣公銅像的行動。」
二二八蔣公銅像行動
2001年「潮南音樂節」的成功,象徵了南方幾個大專院校異議性社團集結力量到達了一定的成熟度,學生之間彼此也嗅到一種屬於南部學院能量逐漸成形的氛圍;「二二八的蔣公銅像行動之所以會成行,多少有點想要試驗這樣的力量能夠衝多遠。」以箴說道。
當時擔任副社的江翰,在行動前蒐集了白色恐怖時期在台南的受害者名單,以及鎮壓部隊從庫房所領出的武器清單,供行動的夥伴將布條綑綁在銅像身上,「那晚我不在台南,但心中一直很忐忑,不知道行動是否順利,後來才發現我窮緊張的時段,他們好像正在某人家裡吃火鍋、看《三個傻瓜》。」當晚,除了零貳社的舊幹部、社員,也有來自不同學校的朋友參與行動,「凌晨三點,我們騎機車往學校去,一路上我聽見同伴從黑夜中傳來的嘶吼,呼叫彼此的名字,來釋放那種緊張又激動的情緒。」以箴說道。
一群人躲過警衛,潛入榕園旁的蔣公銅像後,「原本我以為對蔣公銅像潑漆、貼膠帶,是件很容易的事,但當我站在銅像面前時,居然產生一個念頭:『我真的擁有破壞這尊銅像的權力嗎?』當這是一個象徵著台灣歷史中數十年黨國威權意識形態的形象,甚至有上百尊的複製品座落台灣各地,而多年以後,我在這裡,對它潑油漆、貼布條,我會遭受甚麼樣的懲處?」
「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,使我驚訝地意識到,原來歷史對我們的箝制和身體壓力是一直存在的;國家透過法律和制度將我們束縛,但在我們每日每夜的生活中,一股看不見的規訓力量是更強大的!」凌晨六點,一行人完成行動後,他們退到榕園的一個角落,遠遠望著銅像,一起為戒嚴六十五周年以及白色恐怖受難者,靜默六十五秒鐘。
「那日,九點事件就開始產生效應,十點時現場就已被校方清理乾淨,被貼上黃布條。」以箴說道,隨之而來,是面對媒體、校方、同學,甚至家人的溝通過程。「之後的兩個禮拜,社員們每天開會,討論如何對外發言的共識、甚至整個事件的操作策略。」
當時,政治系二年級還尚未入社的芮娣,即對於被零貳社銅像行動所引起的後續效應很感興趣,「當時校內還有一群人在網路上成立社團『鳳凰花的憤怒』,以違反校內環境整潔為理由對零貳社的行為進行強烈抨擊。」此以成大校花鳳凰花為命名的網路社群,時常在相關的校園議題中,以訴諸成大認同為主要立場對事件發表看法,「其實,我覺得當時網路上『鳳凰花的憤怒』社團裡的辯論是非常有趣的,在不同的論證立場中,隱藏的是我們這個世代對於轉型正義的理解和落差。」江翰說道。政治系二年級的曜徽憶起當時銅像行動所帶給他的震撼:「不要害怕衝突,如果這樣的衝突能夠撐起對話的空間。」台文系二年級的亭羽,更是因為零貳社此次的行動而決定進入社團成為一員,「跟著零貳社的夥伴參與校務會議一起討論是否移除銅像、成大法人化的議題,學習如何把自己丟到事件的現場。」
雖然零貳社於二二八銅像行動所掀起的效應,為他們吸收了更多的成員,但事件過後,社員們面對校內同儕所給的心理壓力,也使得幾位社員因此淡出社團。「跟陌生人筆戰是一回事,但當你發現身邊原本相處融洽的朋友,因為此次事件而開始與你保持距離、甚至發表攻擊的言論,其實,那種感覺是很尖銳的。」以箴說道。江翰也說,「在面對千夫所指的輿論壓力下,對我而言,有時候已經不完全是事情對或錯的問題,而是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在這個狀態下要如何被我梳理清楚,是非常難的。」
今年六月底,校內部分老師趁著零貳社二二八蔣公銅像行動的討論風氣,將廢除校內蔣公銅像的議案,帶入校務會議中;成大校方並在近期校務會議中同意將蔣公銅像遷至校史館內。
我們「行」走於「南」方
延續2010年「潮南音樂節」能量集結的穩固基礎,來自中山、高師、高醫、屏教大、中正、成大、南藝等等的學生一起創辦了雙月刊「行南」。由跨校、跨地域的學生所組成的編輯群,勢必提高執行層面的困難度,現任行南編輯的孟涵說:「雖然大家聚在一起很不容易,但為了能夠維持刊物的品質,我們所有決議都會經過長時間的反覆討論。」此種公平參與、開放溝通的平台特質,也突顯在稿件處理的模式上,「通常一個寫稿人會搭配一個審稿人,一份稿子經過這兩層校對、評估後,會進入審稿會議,所有人在審稿會議上一起討論每篇文章,甚至細到對於用字遣詞的文句修訂。」
經過了五期的磨合與鍛鍊,今年,幾位已畢業的行南成員提出將「行南」的學生性質編制提升至財團法人組織經營模式的構想。「法規、章程我們都已著手進行,也有找到願意支持的老師和組織提供資金,第一次會員大會將要在年底舉行了。」以箴談到行南NGO組織化的執行現況。
不僅在組織規模上有極大的野心,「行南」作為一本期望在南方報導多元公共議題、文化現況的雙月刊,也積極的與外界聯結;除了在網路雜誌BIOS、《人籟》雜誌有固定的專欄之外,也與台南市的高中社團交流,「我們的目標就是希望可以做到可以讓高中生準備學測考試的時候,也會想要拿行南來看。」幾位編輯異口同聲說道,引起現場一陣爆笑。
或許因為社齡不長,零貳社沒有一股異議性學生社團過於嚴肅的氣氛,連談起二二八蔣公銅像事件都得開始於泰成水果行,結束在石精臼牛肉湯,並且洋洋得意地說:「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是與台南美食緊緊結合的!」今年,社團元老林飛帆「投奔天龍國」,進入台大政治所,積極投入「反媒體巨獸青年聯盟」;在抗議中天電視台的場子中,芷菱和飛帆帶領學生吶喊口號的身影猶如在目,決戰公平會的前一夜,零貳社社員再次啟程,搭上夜行遊覽車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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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求改變,沒有邊界----嘉義赤翼社
遊學、反思、然後行動:台南女中台灣文化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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