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街角的書報攤】阿兜仔不講英語

文／鴿子

「啊！那是外國人！怎麼辦？我不會講英文！」
「是外國人耶！要跟他講英文！」

這樣的心態是台灣人遇到外國人的普遍反應，殊不知許多母語非英語的外國人，卻因此感到困惑，甚至反感。來自西班牙的黑素斯（Jesus Sandoval）因此在youtube上開了節目《阿兜仔不教美語》，分享他觀察到的台灣大小事，並強調不是每個外國人都會說英文。

圖／YouTube 截圖

來自西班牙的黑素斯已在台灣住了10年，不僅中文好、台語也溜，對台灣人的生活文化也有多處觀察，這些生活中的各種趣事，成為節目《阿兜仔不教美語》的主題。從台灣特有的飲料店文化、農曆七月中元節，到台灣人對外國人的刻板印象，如「外國人很開放、台灣人很保守」，「外國人講話很直接」等，都透過節目從西班牙人、歐洲人的角度來回應，並反映台灣與西班牙、或是歐洲地區的文化差異，讓台灣人從另一種視角反思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，並不是如此理所當然。

其中，黑素斯不斷強調的，就是「外國人會說英文」的刻板印象。而且，台灣人所說的「外國人」，其實只針對歐美白人。換言之，台灣人想像的「說英文的外國人」，不包含日韓及東南亞人。黑素斯也點出，台灣人習慣以「外勞」等詞彙指涉在台灣的東南亞人。而遇上歐美白人時，台灣人則習慣和他們說英文。「台灣人不是遇到外國人講英文，而是遇到白人講英文，遇到泰國人、越南人或寮國人，還是講中文。」黑素斯說道。語言的使用，也反應台灣存在的種族歧視。

台灣人可能認為和白人講英文是一種禮貌，但黑素斯強調，並不是所有「外國人」都會講英文、擅長講英文，他們也不一定覺得台灣人和他們講英文比較親切。甚至，許多台灣人看到白人，都會想把握練習英語的機會，和他們講英文，有時也讓他們感到困擾：「對不起，我不是你的補習班。」此外，台灣人對白人講英文，也帶有一點自我歧視。台灣的官方語言是中文，這是外國人來台灣前該有的認知。然而遇上白人時，台灣人卻放棄自己的官方語言，和外國人說英文，而非外國人和台灣人說中文。

黑素斯也表示，在西班牙有英語教育，但跟台灣一樣，大部分的人並不擅長說英文，他個人也是去愛爾蘭工作後，才開始有辦法用英文溝通。黑素斯表示，「在西班牙，西班牙人說西班牙文。」許多中國商人到西班牙做生意，也說西班牙文。因此，如果台灣人到西班牙卻說英文，「就像你在台灣跟台灣人講德文，很有可能大部分的人不理你，聽不懂，就不理你。」

在台灣教育中，英語向來是重要的升學科目之一，坊間英語補習班林立，除了以升學考試為導向，也有「增加職場競爭力」者。各種廣告不斷建立「會說英語＝國際化」的概念，似乎只要學會英語，就能走遍全世界，認識各國朋友，或是進入外商公司，在職場上擁有一片光明。但英語真能代表國際化嗎？以筆者在日本生活的經驗，英文僅在日本的觀光區可稍微通行，日常生活上仍需要日文才能溝通，對日本人講英文，許多時候是完全不行的。就算在歐洲，許多國家如德、法、義，甚至瑞典、芬蘭等北歐國家，官方語言也非英語，遑論以西班牙文為主的拉丁美洲了。從這個角度來看，只會英語似乎不能走遍世界。

確實，當前全球化市場的文化輸出是以美國、英國為核心，尤其在習慣好萊塢電影、英美影集的台灣人，自然認為白人都會講英文。而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大力擴張殖民地版圖，同時也擴張英語的使用人口，二戰以來美國成為世界強國之一，自然維持英語的政治權力。當前在國際學術場合、經貿談判上，也多以英文作為溝通。英語確實是當前世界強勢的語言，擅長英文者，不僅可接收以英美等權力核心的最新資訊，也有機會在外商公司任職。

換言之，台灣英語教育的目的，不論升學考試、職場競爭力，都是為了拿到漂亮文憑，進入待遇優渥的外商公司，取得經濟與社會地位。所謂「和世界接軌」，只是和英美接軌。補習班建構的「國際化」，其實是以英美為中心的文化輸出、商業貿易，而且帶有功利色彩，目的是為了獲得個人經濟與社會地位，不帶有社會關懷，這樣的思維，是打著「國際化」的旗幟，卻僅以功利的觀點，關心國際社會中特定族群，忽略廣大的芸芸眾生。如此狹隘的國際觀，本來就與現實情況存在落差，造成台灣人不斷與歐美白人講英文，對方卻不一定開心的現象。

英語作為世界上強勢的語言之一，確實有其重要性。但在英語之外，世界上仍充滿各式各樣的語言與文化。這些非英語人口仍和我們一樣，努力在世界上活著，綻放出屬於自己的燦爛文化。惟有看到這樣的文化多樣性並予以尊重，建立起身為台灣人的自信和他們交流，才是真正的國際化吧！

【作者小檔案】

社運圈的邊緣人。
喜歡藝文活動卻當不了文青，繞一大圈之後決定當個觀察者，目標是在社會的洪流中找尋現實與理想並行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