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7月11日

第十一期 共專題 │ 用類型走出不一樣的路 專訪高雄影展策展人黃皓傑

採訪、整理/張嘉真


黃皓傑是高雄電影節現任策展人,高雄電影節創立於2001年,2007年開始系統性策展,2010年高雄市電影館併到高雄市文化局之下,高雄市電影館對高雄電影節的參與也增加。從2007年算起,黃皓傑已肩負策展工作已經快滿十年。黃皓傑看似話不多但實際上非常海派的個性,讓他抓準南部影迷的口味,豎立了高雄電影節獨具一格的特色,一次次將高雄電影節推向更有趣、過癮的境界。以下是《共誌》對黃皓傑的專訪整理。

《共誌》:談談您最初進入影展領域的契機?

黃皓傑:我大學到研究所都在嘉義中正大學就讀,畢業後我比較想要拍片,就進入鄭文堂導演的工作室。2005年去高雄拍《深海》,認識一些當地做藝文的人,高雄電影節當時每年都換人做,他們想要找比較固定的人。剛好鄭文堂導演是影展主席,也覺得高雄電影節應該更有系統、更專業一點,於是因緣際會,我就接下策展人的工作。當時壓力很大,因為不知道要怎麼在「沙漠」(指高雄的藝術電影環境)拓展一片市場。

《共誌》:怎麼豎立雄影的特色?當時想法是什麼?

黃皓傑:當時比較台北電影節和金馬影展,他們規模都很大,前者注重城市單元、藝術人文氣息很重,後者強調大師、三大影展強片都要拿到。可以發現這兩大影展比較cult film的子單元其實賣得很好,但臺灣過去沒有人以這種片型作為主軸拉出來做。對南部觀眾來說,他們不在乎誰是大師,藝術人文氣息重更是死得很慘,不過這種比較有話題性、特別的片,對南部觀眾來說其實很有吸引力。2007年以前觀影人次大概3000人,那年我們用一樣的預算,但是突破一萬人,就會知道這有對到南部觀眾的口味。[1]

《共誌》:您覺得高雄電影節的觀眾特色為何?

黃皓傑:大學生居多,但家庭主婦和老師相對(北部地區)也比較多。我們有七成是女性觀眾,會看到很多菜籃族,他們可能買完菜就來看片,也不會特別指定要看大師,但可能就會說:『我想看義大利片、我想看法國片』,他們還是習慣進電影院看電影,網路反而比較陌生,而且高雄電影館本來就有固定進去看電影的觀眾,基本盤也比較穩固。

《共誌》:您策展的原則、方向是什麼?

黃皓傑:我在規劃片單時,比較不一味朝艱深的方向走,而是設定某種類型,像喜劇片、科幻類等,接著再開始去挖。也會看看國外影展在做什麼,例如:紐約的Film Forum(紐約獨立藝術戲院)、西班牙的Sitges奇幻影展、英國的Sheffield紀錄片影展等。我策展比較像從粉絲角度出發,而不是學院派。有的人會覺得我很通俗,但喜歡cult film的人就會覺得我夠特別。我選擇把包袱去掉,影片夠好看、別出心裁,就可以被考慮。我們也曾試過比較前衛的單元,例如寺山修司、賈曼,但就很慘。因為文化局還是要被議會審查,所以票房方面多少還是有些壓力。

《共誌》:為什麼會將短片作為近幾年高雄電影節的主打?

黃皓傑:2011年左右我們開始思考如何提升高雄電影節的國際能見度,於是決定舉辦短片競賽(對全球徵求25分鐘以下,不限類型的短片),也繼而影響「高雄拍」的誕生。長片競賽很多影展已經在做,紀錄片我們也比不過臺灣國際紀錄片影展,短片就比較能突出特色。後來也陸續做更多耕耘,規劃專題等,預算和規模都有增加。

《共誌》:2007年表現非常不錯,之後有增加預算嗎?影展規模是否逐漸擴大?

黃皓傑:2008年時候我們覺得不能只靠政府補助,於是就有希望能拓展財源,因為高雄電影節當時是標案,還可以另外找中央政府、廠商、基金會等贊助。因為電影館其實滿好講話,比較麻煩的是時間有限,如果籌備時間拉長我就可以找更多資源。
   
2007年時人力、預算都非常有限,我自己也跳下去發想宣傳策略。整個團隊大概只有七個工作人員,放映等技術類都只能聘工讀生。後來預算變多也有增加人力,但可能就一、兩個,其實人力這部份滿不容易,因為大部分有相關經驗的人都在台北,很多時候我都找高雄地區做音樂的朋友,尤其活動組最常找一些做Live house的人。
   
相較於台北的影展,高雄電影節的優勢在於我們有自己的放映廳。這是很諷刺的,竟然在高雄的影展才有常設專屬的放映廳,應該是說行政部門的不作為,才會造成金馬影展或台北電影節沒有常設放映室。

《共誌》:談談您去國外選片的流程和經驗?

黃皓傑:一般大概會去二月的柏林和法國克萊蒙費宏影展(由電影館的人員去)、三月的香港電影節、五月的法國坎城影展、七月的韓國富川影展。坎城最慘,八點半開始到半夜十二點,一天可能看六部,但還要等。之前你會排片單,但可能排一排發現進不去就要當機立斷換別的片。前幾年還有新鮮感,但後來就要想辦法從固定行程中找到樂趣,有時候看到無聊的片就會想「我要衝去看別部了嗎?還是再給他一點時間?」

還有因為坎城住宿太貴,我會帶一堆泡麵去。每天都會去超市,常常在家樂福就會遇到金馬的人。住宿的地方是跟片商分,睡在他們租的公寓的沙發床,一天都還要兩、三千。每個東西都很貴,有一年我十幾天只吃過一次餐廳,每次都能省則省。

《共誌》:您怎麼看這幾年臺灣藝術電影市場的發展?

黃皓傑:以前坎城頂多只有主競賽單元被買走,導演雙週或影評人週都還有片可以挑,但是現在幾乎全部都被片商買走了,他們大概都會希望在最大影展放映,順序就會是金馬、台北(電影節),再來才是我們。以前會盡量避免片商片,但現在不得不合作,不過其實也有利,成本相對會下降、活動也可做更大,之前是枝裕和的專題就是跟傳影合作。但相對也會有一些限制,例如只希望我們放一場。

《共誌》:金馬奇幻影展跟高雄影展的取向比較接近,實際影響是什麼?

黃皓傑:金馬奇幻的很多以前都是我們的片單,就覺得我們不能只以這種片型為主軸,開始找類型片中的通俗片。這幾年我們做比較多大家耳熟能詳的影片,找修復、做回顧,或納入更多短片。前兩年也推出短片線上看的App,其實線上觀看並沒有減少太多影展觀眾,頂多掉一、兩成,很多App使用者本來就不在高雄,台北最多。App很可惜的是,因為版權緣故,有十一個月會是空的,但好的App應該一整年都有東西可以推廣。

《共誌》: 對影展觀眾和想成為影展工作人員的年輕人有什麼建議?

黃皓傑:現在資訊太多,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會失去看片的樂趣,選片子看的視野應該放寬一點。有時候意外看到一部片,它可能反而成為你今年的Top 1,那是一開始影展還很少的時候的樂趣,不需要去盲從別人講了什麼。至於如果想成為影展工作人員,那就先去當工讀生或志工吧,你就會了解某個環節,機會很多。


[註1]2007年高雄電影節引進次文化單元,三木聰、園子溫等人的電影都相當受到歡迎,其他如《性、謊言、錄影帶》(史蒂芬索德柏)、《瘋狂店員》(凱文史密斯)、《天堂陌影》(吉姆賈木許)都是相當有特色且帶有實驗風格的作品。


0 意見:

張貼留言